子夜的江戶街頭闃靜如常,例行的更鼓聲中偶爾夾雜幾許野狗的低沉長嗷。

睡夢中忽悠轉醒的銀髮青年只覺喉頭乾澀不已,雖留戀被褥暖熱的溫度,也僅是撓撓頭,起身至客廳倒了杯水,一仰頭便咕嚕咕嚕地灌進口中。

滿足地擱下茶杯,微寒的空氣讓他縮了縮身子,正待緩步踱回房內繼續同可愛的被窩培養感情之際,置於方桌一角的電話陡地震天價響,銀髮青年一面嘀咕著究竟是哪個缺德的傢伙大半夜還擾人清夢,一面不情願地拿起話筒:「喂,萬事屋。

「坂田先生嗎?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你,可以麻煩你來接阿妙回家嗎?」電話那端傳來的是同在『すまいる』上班的涼子的聲音。

「…我說,妳是不是找錯人啦?」沉默了好幾秒,阿銀才吐出這句話來。真是的,這種事情應該先打給身為弟弟的新八才對吧!而且,好端端的為什麼要人去接那個暴力女?

話筒裡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隱約還可聽到斷斷續續的哀嚎聲,就連撥電話過來的涼子也顯得驚慌失措,好似是趁著空檔才能和他通話。

「我已經打過電話回道場了,可是一直沒人接、呀啊──」話音中斷了一會兒,涼子急忙又道:「坂田先生,拜託你趕緊來接阿妙回家,否則再這麼下去,店裡就要全毀了!」

 

喀啦一聲,還未待阿銀答覆,電話便切斷了。

 

××××××

 

頂著獵獵寒風獨自馳騁在閃爍霓虹燈光的街道上,阿銀心中充滿萬般無奈。

嘖,早知道就不接那通電話了,害他還得犧牲寶貴的睡眠時間去接阿妙那個暴力女,天曉得那隻母猩猩發起瘋來壓根兒沒人制得住……等等,這麼說來,明知目的地有頭兇性大發的野獸卻仍前往的他豈不是自尋死路?!

猛地緊按煞車,腦中閃過一幕幕不堪回首的畫面,阿銀登時冷汗直淌。

嘛……他就算不去也沒人能奈他何呀,況且他剛剛是在夢遊的狀態下不小心接了電話,對方說些什麼他一點也不記得了,對!就是這樣!這個時候他應該窩在家裡作著好夢,何必去自討苦吃呢!

念頭方定,阿銀立刻調轉車頭準備驅車離去,不料,不知何時竟竄出兩名侍者裝扮的男子緊緊勒住他的頸部和腰間。

「坂田先生,你千萬不能走啊!只有你才可以解救我們哪!」

阿銀仍不放棄任何一絲逃離的機會,「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制服得了那頭母猩猩!你們是想叫我去送死吧!」話雖如此,但見他們一臉宛如受溺者抓著根浮木的激動神情,若不答應,只怕他會先被活活勒死!

權量之下,阿銀只得硬著頭皮答應。

 

 

 

 

一踏進酒店,入目所及盡是杯盤狼藉的景象,眾人倒的倒、躲的躲,卻見那名鬧得雞飛狗跳的始作俑者豪氣干雲地單腳踩在桌上,手中還拎著瓶酒,嘴裡直嚷著我們再繼續喝呀。

莫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阿銀幾個箭步往前,伸手握住阿妙執酒欲飲的右腕,難得正色道:「阿妙,夠了。」

「阿銀?」阿妙迷濛的雙眸瞅了他片刻,忽然胃部一陣劇烈痙攣,乾嘔一聲後便這麼吐在他身上。

喂喂喂,見到他就吐是什麼意思啊?他長得很噁心嗎?而且還吐在他身上,這女人絕對是故意的!絕對!

惱歸惱,阿銀依舊不忘攙住踉蹌不穩的女子,免得她摔倒在地,並示意躲在四周的眾人上前幫忙。

折騰了大半夜,『すまいる』一干人等早已累得人仰馬翻,換上一身乾淨衣物的阿妙似也清醒甚多,清麗的秀顏掛著一如既往的笑靨道:「今晚給大家帶來不少麻煩,真的很抱歉,那麼我先回去了。

整家店險些讓妳給拆了啊!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笑著說抱歉,彷彿剛剛說的只是『今天天氣真好』這類無關痛癢的小事,這女人肯定是惡魔投胎轉世來著!

即便心中暗誹不止,因試圖阻止阿妙暴走而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店長臉上卻是絲毫不敢洩漏內心情緒,「經過一整夜,大家都累了,阿妙也早點回去休息吧。」砸毀店內那麼多東西,她是該累了……

「走吧,我還想回去補眠呢!」丟過一頂安全帽,同樣換下髒污衣服的阿銀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

 

因酒精尚未完全消退而仍有些發昏的阿妙坐在後座望著在風中不斷翻飛繾綣的銀白髮絲,驀地輕輕笑了。

「我說妳啊……酒量不好就別喝那麼多,宿醉可是很難受的。」阿銀慵懶的嗓音隨風飄入她耳中,「而且還害我半夜拋下溫暖的被窩,外加讓妳吐了一身,怎麼算我都應該向妳收取豐厚的酬金!」

「啊啦、那麼在這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將積欠小新的工資還來?」阿妙笑咪咪地附在他耳畔道。

「哈哈哈……我們萬事屋三人的感情就像一家人一樣,既然妳是新八的大姐當然也算是萬事屋的家人,談什麼錢啊酬金的真是太傷感情了妳說是不是?」阿銀迅速啟動聽覺防禦機制,自動將阿妙方才那句話刪除消音。

青年的反應早在預料之中,畢竟早在自家弟弟決定跟隨這個看似無用、骨子裡卻潛藏著武士魂的男子之際,她便已經做好長年家計赤字的覺悟了,只是偶爾心血來潮想故意刺激他罷了。

「吶、阿銀,今天有客人向我求婚了,而且還是位商行大老闆唷!」突如其來地丟出這句話,她想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原本平穩前駛的車頭明顯搖晃了下,「…那不是很好嗎?趕緊趁對方還沒發現妳殘暴的本性前點頭答應吧!現在這年頭願意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人簡直是稀有動物──」話尚未說完,便讓阿妙一記狠猛的手刀襲頭給打斷。

「所以你覺得我應該嫁給對方?」臉上沒有太多情緒,只是螓首微偏,平靜地吐出問話。

靜默許久,就在阿妙打算放棄追問時,阿銀終於開口:「這不是我能替妳決定的事,不管旁人的想法如何,妳只要考慮自己是不是能過得幸福就夠了。」是啊,最重要的終究是自己能不能幸福,旁人的意見再多亦是僅供參考罷了。

「真愛說教……」笑了笑,阿妙低聲又道:「可是,我想知道的是阿銀真正的想法唷。」

聞言,銀髮青年悄悄揚起嘴角,刻意作態地輕咳一聲,「我的想法嘛……既然妳的願望是復興恒道館,那妳應該找個擁有武士魂的男人才對,滿身銅臭味的商人可不適合武士之女。」

阿妙無聲微笑,「哦、擁有武士魂的男人呀!」

「沒錯,可能還要有點死魚眼。」

「這樣啊……」女子忍著笑,配合地順著話尾。雖然她很想知道死魚眼和武士魂有何關係?

「最好嗜吃甜食。」青年愈說愈起勁了。

「還有嗎?」是說甜食這種玩意兒應該和武士格格不入吧!

「如果還有一頭銀白捲髮那就再好不過了。」喂喂喂,他都已經說得這麼明顯了,若還不明白,這女人不是遲鈍到無可救藥就是存心裝傻!

阿妙掩著唇,微彎的眼角流露出濃濃笑意,「你說的人我會好好考慮看看……雖然我覺得那種男人好像不怎麼有用。」惡劣地在語末補上一箭。

阿銀撇撇嘴,正想開口吐槽時,腰際突讓人輕輕環住,怔了幾秒才無奈淺笑,決定將已到嘴邊的揶揄吞回肚內。

 

厚實靛藍的天空隱隱透出澄橘朝曦,遠方的景物也逐漸鍍上一層金黃光邊,阿銀瞇起眼,享受這難得悠閒的清晨時光。其實,偶爾當隻早起的鳥兒也不賴嘛……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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